年轻人是如何成为“积极废人”的

积极废人”是社会问题的一种反映,年轻人以一种类似于撒娇和抱怨的方式,向他们所生活的社会和世界提出温和的抗议,但我该花更大的力气解决其背后折射出的现实问题。


“知道”(nz_zhidao)告诉你,为什么年轻人会成为积极废人。

“隐形贫困人口”的梗还留有余热,朋友圈里就被“积极废人”刷了屏,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充满对立矛盾感的词儿说的就是自己。


 

所谓“积极废人”,指的是那些喜欢给自己定目标、却永远做不到的年轻人。他们看起来很积极乐观,但骨子里却缺乏行动力,一旦实现不了梦想,就唉声叹气,同时也会对自己的懈怠和懒惰后悔。比如有网友如此描述自己,“在别人眼里我挺积极的,爱买书,学乐器,健身,报英语班……时间排得满满的,但有些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光是买的书看了不到1/10,吉他只学会了几个和弦,去健身房一半的时间用来自拍和洗澡了……英语?还是有进展的,最近终于开始背abandon后面的单词了。”


 

不难发现,“积极废人”介于“积极”与“丧”之间,他们既不是彻底的积极,也不是彻底的丧,它反映的是年轻人一种矛盾而复杂的生存状态。那么,年轻人是如何成为“积极废人”的?


 

“积极废人”的小确幸底色


 

首先,“积极废人”的底色是什么呢?不难发现,那些自称“积极废人”的年轻人,生活都过得不算差,他们可以随心所欲买书,想学乐器就可以报班,几千块一年的健身卡说办就办了,看到网络上流行的在线英语课程一时冲动也就买了……因此,“积极废人”更近乎“第一世界问题”,它指的是各种挫折或琐碎的烦心事,和第三世界所面临的严重问题形成鲜明对比。“积极废人”沮丧的表面底下,其实有着小确幸的底色。


 

何为小确幸?雷蒙德·卡佛有一篇小说叫《A Small,Good Thing》,小确幸指的是就是“一种微小的但确定的幸福”。很多年轻人追求的不是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大事业大成功,他们追求的是日常生活中那些微小的、触手可及的小幸福。小确幸的理念在村上春树那里得到最淋漓尽致的表达和践行。


 

村上春树这样举例小确幸:买回刚刚出炉的香喷喷的面包,站在厨房里一边用刀切片一边抓食面包的一角;清晨跳进一个人也没有、一道波纹也没有的游泳池脚蹬池壁那一瞬间的感触;一边听勃拉姆斯的室内乐一边凝视秋日午后的阳光在白色的纸糊拉窗上描绘树叶的影子;冬夜里,一只大猫静悄悄懒洋洋钻进自己的被窝……


 

“积极废人”看似消极无奈的调侃背后,小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即便有隐隐的罪恶感,但他们依旧悠哉乐哉,顶多是自嘲或短暂性地悔恨一下。就像有网友形容自己是“积极废人式早睡早起”:“先立个朋友圈flag:今晚十点半准时睡觉!手机设置11点自动关机,10点59分,关掉自动关机设置,心理自动延时半小时,在这半小时里,刷了两集剧,淘了一圈宝,赞了一轮朋友圈,半夜两点半还在打王者荣耀。”这个描述里,其实并没有什么苦大仇深或悔不当初,因为刷剧、逛淘宝、打王者荣耀,说到底就是一种触手可及的微小幸福。


 

“积极废人”的“废”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它更近乎人们沉浸在小确幸生活中的懒散和惰性。


当积极无法“立竿见影”


 

问题在于,为什么“积极废人”要放弃积极呢?是年轻人对成功不感兴趣吗?恰恰相反,许多年轻人不愿意积极,是因为很多时候,积极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用。长期的挫败感导致他们被动地、根本上地丧失了积极追求的欲望。在“积极废人”走红中文互联网之前,这一生存状态在日本年轻人群体中就普遍存在了,日本社会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参照。


 

日本社会学家三浦展在《下流社会》中将日本社会定义为“下流”。“下流”并非字面意义上的下流,它指的是一种不求上进的心态,一个人的人际沟通能力、生活能力、工作热情、学习意愿、消费欲望等也全都比一般人更为低下,概而言之,即人生热情的全盘低下。三浦展的看法是,很多人不愿积极,自甘下流,并非他们不愿意上升,而是上升空间已经丧失。


 

三浦展提出“下流社会”这一概念,对应的是日本上世纪90年代延续至今一蹶不振的经济背景。人们的资产大量缩水,小政府的自由主义经济发展策略,进一步拉大了贫富差距。当社会20%的人拥有80%的资产时(甚至更多),那么其他80%的人能够拥有什么?尤其对于日本年轻人来说,社会财富和工作机会主要为中老年人群体占据,年轻人的相对贫困率是日本社会最高的。阶层的跨越艰难得像天方夜谭,很多人便选择松松垮垮、吊儿郎当地活着,反正你再努力再奋斗也挤不进那20%里。“下流社会”反映的是阶层流动的困难导致人心的普遍挫败。


 

回到国内的语境,日本社会为我们提供了预警。高房价、不甚合理的财富分配机制、阶层流动艰难等也正成为中国社会当前所面临的严峻问题。当“奋斗很多年,不如倒手一套房”成为现实时,你积极有用吗?当越来越多职场年轻人成为“越忙越穷,越穷越忙”的穷忙族时,你积极有用吗?


 

这时就像美国《大西洋月刊》曾刊文指出的,“对于大部分的中国青年而言,在高速增长、急速前进的中国,成功的公式仍然未变:刻苦学习、努力赚钱、成为‘房奴’、尽早结婚,最后生养子女。然后看着这个循环重复。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些目标难以实现,接受局外人的身份可能是最好的——也许是唯一的——生活下去的办法。”既然积极也不一定有好结果,那我就放弃积极,当个“废人”,至少还有小确幸的日子可以拥有。


“先做三分钟”


 

如果“积极废人”彻底放弃“积极”,那么他们可能就更近乎“丧”,也就不会有放弃积极之后的悔恨感了。但让“积极废人”感到矛盾的是,他们一方面觉得积极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必须积极,必须努力改变;可是当他们立下无数的flag之后,又总是缺乏从一而终的坚持和努力,轻易就半途而废。在有些人看来,“积极废人”的这种矛盾是自作孽或者矫情,可实际上它恰恰是改变的开始,只要有悔恨感,就代表着存在转机。


 

那我们该怎样将“积极废人”的积极变成一种常态?该如何让小确幸成为积极之余的一种享受,而不是沦为“废人”,并成为一种罪恶感?


 

一方面,“积极废人”是社会问题的一种反映,年轻人以一种类似于撒娇和抱怨的方式,向他们所生活的社会和世界提出温和的抗议,但我们的确该花更大的力气解决其背后折射出的现实问题。


 

另一方面,这也离不开年轻人心态的调整和自我的改变。很多时候,并非积极无用,而是因为我们太着急,太匆忙,太急功近利,才刚开始努力,就希望立即得到兑现;一旦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心态立即沮丧下来,行动力荡然无存。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房价很高、职场晋升很难、阶层流动不容易,但不妨先尽人事,尔后顺其自然;世界不会辜负努力的人,进一寸自会有进一寸的欣喜。


 

因此,“积极废人”与其沉浸在自嘲、悔恨和矛盾中,不如把每一次悔恨当做行动的契机,悔恨是在提醒你,是时候行动起来了。很多人道理都懂,但总是怯于行动。这里有一个“三分钟准则”可供参考,即当你不愿行动时,告诉自己,先做三分钟。一旦你开始了三分钟,你就会发现,原来开始不是那么难,再坚持三分钟也不是那么难,积极的状态就在一个又一个三分钟中得到延续。


 

久而久之,积极就会成为常态,而细微改变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